种种迹象表明，美国量化宽松政策（QE）收缩之旅极有可能在今年剩下的4个月内启动。不过，这个始于2008年，至今已经历时5年、经历4个阶段的经济刺激政策，在给全球经济带来一系列深刻影响后，也意味着其退出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当初，QE的起步令美国在国际金融危机中获得喘息良机，却让美联储背上了“印钞机”的恶名，给全球带来流动性泛滥、资产泡沫破裂等负面影响；如今，QE的退出，美联储会选择何种方式？又将给全球经济带来哪些影响？种种问题，引人深思。
年底退出概率大
北京时间22日2时，美联储发布的7月份美国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货币政策制定会议纪要显示，虽然还没有明确的时间表，但美联储主席伯南克缩减QE规模的观点获得了多数委员的支持，这意味着QE收缩已箭在弦上。
经济导报记者注意到，上述所指的缩减QE计划，是伯南克6月底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首次提出的。其称如果经济数据符合预期，美联储将在今年内逐步放缓购债计划的步伐，明年上半年将结束购买资产。不过，在伯南克提出这一计划前后，美联储内部对QE退出的分歧一直较大，使得相关议程无法摆到美联储会议上进行讨论。
“支持者的理由是近期美国经济数据不断向好，宽松政策对经济刺激作用已经不大；反对者则认为，过早缩减QE将抑制经济恢复，很可能加剧通缩威胁。”22日，复旦大学国际贸易学院教授、国际经济与政治研究中心研究员管清波对导报记者分析说，“虽然双方各有理由，但随着经济形势的演变，这种内部分歧得到了某种程度的统一，所以出现了7月份会议上多数委员赞成的情形。”
在管清波看来，FOMC之所以会倾向缩减QE规模，主要缘于两方面，一是美国从去年秋季以来就已经有所好转的经济活动指标和就业市场指标，二是美国正在不断上涨的中长期国债收益率。
“现在10年期美债收益率在2.8%以上的高位浮动，这是近两年的高点。显然，量化宽松对市场利率的压制作用已经很低，这意味着其对经济已不会产生太好的刺激效果。同时，QE推高资产价格、增加金融机构风险等负面影响会随之放大，引起监管层的重视。”管清波表示，“毕竟直接买入长期国债和机构MBS（抵押支持债券）都是美联储应对非常情况的非常措施。”
导报记者注意到，在7月FOMC会议中，不仅与会委员“广泛地”对在今年晚些时候开始减少QE项目表示“满意”，甚至还有几名委员认为，减少资产采购的行动可以更早开始。不过，由于目前美联储会议中一直未讨论缩减QE的具体计划，何时启动仍是各方猜测的重点。
“现在只剩下9月、10月、12月这3个月是今年美联储召开议息会议的月份。”管清波表示，考虑到美国经济和就业数据需继续观察，9月份讨论QE退出的条件尚不成熟，“美联储在剩下两个月份中宣布退出刺激政策的可能性更大。”
海外资金将撤
新兴市场首当其冲
虽然QE退出尚处市场猜测阶段，但其将给全球经济带来的冲击波已经显现。
新兴市场首当其冲。就在美联储公布FOMC会议纪要后的首个交易日（22日），亚太地区主要股市多数走出下跌行情，其中，菲律宾马尼拉股市暴跌近6%，新加坡股市海峡时报指数下跌0.63%，中国台北股市加权指数下跌0.23%。
值得关注的是，在此之前的20日，印尼、泰国、马来西亚、韩国、新加坡等国股市就已经出现下跌，跌幅在1.5%至3.2%不等。除此之外，新兴市场货币和债券等其他资产也大幅下挫。其中，印度卢比对美元的汇价20日再创历史新低，印尼盾、泰铢以及巴西雷亚尔等则触及1年至4年新低不等；印度10年期国债收益率突破9%，创近5年来新高。
多名分析人士表示，投资者担心QE退出后海外资金撤出新兴市场，是导致上述国家市场表现的主要原因。
“实际上，今年第二季度，我国资本大规模流出迹象就已经很明显了。”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贸易学院教授吴敏对经济导报记者表示，相关数据显示，二季度我国直接投资净流入达到453亿美元，比第一季度高出134亿美元。尽管如此，第二季度的资本金融账户却出现了16亿美元逆差，明显低于第一季度901亿美元的顺差。
在吴敏看来，“美联储透出缩减QE规模这一消息必然导致全球投资者风险偏好增加，引发国际短期资本由新兴市场国家向美国的大规模流动，几乎所有的新兴市场国家在第二季度均面临短期资本外流。”
“这将从资本市场、流动性等多个方面给增速普遍放缓的新兴经济体带来压力。尤其是那些对外资依赖程度较高、资源出口型的新兴经济体，有必要高度重视美联储的下一步动向，提早做出预案，冷静加以应对。”吴敏说。
不过，业内分析人士也表示，考虑到各国外债水平远低于以往，且外汇储备大量累积，新兴市场重现重大全面危机的可能性不大。
与此同时，南开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国际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周晔对导报记者表示，除了新兴市场，欧洲、日本等发达国家和地区也会因为美国退出QE而遭受打击，难以幸免。“因为这两个市场的利率与美国有很高的相关性，这意味着一旦美国的货币状况不断收紧，两市场的无风险利率在未来几个月将会进一步上升，从而降低风险抵御能力。对于公共债务水平较高的日本来说，甚至会进一步引发资产被大量抛售，并增加日本银行的融资难度。”
流动性收缩
大宗商品陷入恐慌
“实际上，我更担心的是大宗商品市场短期内存在的风险。”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贸易学院教授吴敏对经济导报记者表示，在其看来，QE退出的不确定性，已经令大宗商品市场出现过多波动，导致实体经济承担的风险大增。
导报记者注意到，就在22日美联储公布会议纪要前夕，美国原油(105.06, 0.03, 0.03%)期货价格重挫逾1.5美元/桶，刷新日内103.54美元/桶低点，录得一周多来最低水平，随后金价(1374.40, 3.60, 0.26%)也曾急挫10美元/盎司，但之后又有所回升。
“当时比较吓人，以为QE退出的消息确定了，但随后发现只是虚惊一场。”22日，长期从事贵金属期货交易的济南市民张先生对导报记者表示，“这种行情今年以来几乎每次美联储公布会议纪要时都会出现，同时伯南克公开讲话也会有较大影响，每次波动幅度都在4%以上，一旦把握不准就会损失惨重，甚至血本无归。一般我们这些老手在这个时点都不敢动。”
吴敏表示，“QE推出的5年，造成全球层面过剩的货币供应，已经推高了商品的价格。此时提退出，收缩流动性，就意味着去掉了市场的一大支柱，市场投资者自然会恐慌。”
复旦大学国际贸易学院教授、国际经济与政治研究中心研究员管清波也表示，QE收缩会导致美国实际利率回升，意味着美元的内在价值升值，从而使美元对其他货币会出现升值（对人民币除外），而美元的进一步攀升又会使得以美元计价的大宗商品价格下跌。
在吴敏看来，除了美联储收缩QE外，还有多个因素也将导致大宗商品价格继续呈现下行趋势，如中国经济增速放缓、美国能源出口能力的提升、全球增长潜力的下降等，这都令大宗商品价格下跌风险大增。
多名专家表示，这种价格展望恶化的态势会让购置大宗商品的企业风险大增。如近期全球大宗商品交易巨头嘉能可（Glencore）就表示，其今年5月份完成的对矿业巨头Xstrata的并购，因为资产减记等原因，已经出现了70亿美元的损失。
“建议企业做好相关套保工作，以防范大宗商品短期大幅波动以及长期下跌的风险，使企业不会因此遭受重大损失。”吴敏提醒说。
收缩进程会缓不会急
一旦QE退出方案正式启动，美联储会选择何种方式退出，将成为市场关注的焦点。
经济导报记者注意到，7月FOMC会议纪要中显示，美联储考虑过在政策声明中发布这个有赖于市场数据结果的缩减计划的相关信息，但是最终因担心市场反应过度而放弃了这一想法。美联储许多官员表示，很难“简明扼要”地解释缩减计划。
“这将是个为期一年甚至更长时间，逐步展开的计划。”南开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国际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周晔对导报记者表示，“首先，美联储很有可能首先减少国债购买，但同时不去改变抵押贷款支持证券的购买力度，这是因为房地产市场仍需要政策支持；其次，开始放慢资产购买速度；最后，逐步上调存款利率和联邦基金目标利率，同时通过大规模回购和定期存款来剥离其资产负债表中的部分过剩准备金。”
周晔表示，在整个过程中，采取稳健的方式，保证市场不出现较大波动，是退出的主旨。“特别是在放慢资产购买速度上，极易引起抵押贷款利率的加速上升，从而冲击实体经济，所以在这一环节的调控中，美联储会更加谨慎。”
多名业内专家也表示，尽管美国经济仍在以温和的步伐持续复苏，但整体经济状况依然脆弱而且存在很多无法预期的潜在冲击，QE在退出过程中不可能一帆风顺。
“财政紧缩问题也会给量化宽松的退出带来一定风险。”管清波对导报记者表示，虽然熬过了“财政悬崖”，但美国联邦财政状况依然不乐观，后期紧缩的财政政策以及围绕包括国债上限在内的其他财政问题的争论，都可能在未来几个季度抑制美国经济复苏，其潜在影响是目前无法预料的。如果在QE退出过程中，财政危机爆发，退出流程将受阻。
“不排除在放慢资产购买速度过程中，美国宏观经济环境出现恶化的可能，那么美联储很可能会暂停退出方案，重新加速资产购买计划。”周晔表示。
上述专家同时也表示，考虑到常规货币政策不大可能太早结束超宽松的立场，美国0%-0.25%的超低利率延续到2015年将是大概率事件，整个QE退出过程恐将持续更长时间。